朝花夕拾

孙力

    武昌余家头，现理工大学栖息之地，九州才俊啸聚之所也。吾尝混迹其间，碌碌无为，终年学无所成，为同学诸君所笑。然物有正反，不谋天下者，于坊间琐事则为留心之人，所记所感，多为平生趣事，一以叙之，聊搏诸君一笑耳。 ­

　  初，名为水运学院，然更名为交通科技大学，吾入校前，易名理工大学，以四十余年之校史，易名如是之繁杂，令人瞠目结舌，仅此一项，概可以冠我中华之高校也。冠名多随时局变化，足见建校方略颇多功利之色，厚积薄发者未之有也。然流毒之深，则非前辈所能想。吾平生所恨之事，为填写履历或问及师承，因专业被大连上海所压，人多已不知，吾数度因此遭人垢病，自此不敢称尝受高等教育也。 ­

　  吾辈生不逢时，恰逢大学扩招，当局者虽推行素质教育，然曹州中学堂顽固不冥，故中学时期颇受磨难，有凄苦之感。然就读航海，吾院各路尊者全无同情之心，设置诸多课程，早晨升旗。众师长或情深意长，或持高压之态，欲令吾等就范，吾等痛不欲生。 深体吾等甘苦者唯“传奇”而已，“传奇”者，余家头之网吧也，以网游名之。传奇网吧雄据于吾校正门外，诸君自习毕，或CS，或传奇，或魔兽，或小电影，同学海强，不嗜烟酒，不近女色，不喜运动，所好者唯传奇网络书籍而已，海强君入传奇，持水一瓶，炒粉一碗，一头扎入，不待凌晨3点，决不收兵，众莫敢与之同。入大四，“新星”网吧开业，号称以高震撼配置，中震撼之环境，低震撼之空调，人民币一元之低价，余区无一家可与之比肩。后海强君定居张港，吾告传奇因拆迁取缔之，君无语片晌，后捶胸顿足，痛斥当局者之无情，拆其琴台，毁其知音。 ­

　　同学诸君，多好求之士，吾校随理科院校，但亦盛产窈窕淑女，同学西风尝疑吾校招生有选美之嫌，然无根据，不了了之，但于招生之美差，实心向往之。美女尤以6栋为甚，6栋为各系才女聚居之所，西风君喜自矜，称其“平生阅美多矣”，尝赴作实地考，为文一篇，亦称“天下美女出乎此也”。不见邻家红杏出墙，然同学诸君慷慨以赴者众。吾宿舍临近图书馆，时近黄昏，吾辈立于窗前，看那窈窕之女，如过江之鲫，不可胜数，俱称不可错过“千年之邂逅”。后有好事者将《概率论》学以致用，确信此“邂逅”之可能性竟略低于本班高数全体及格。即事不成，当局者亦不感失落，逢人问及，则作谦虚态侃侃而言，“某等何德何能，敢望6栋之女哉”。6栋有以次充好之女，无沉鱼之貌，无落雁之态，以6栋门第之鼎盛，欺吾系一美少年虚荣之心，得配佳偶，亦为恨事。吾幸甚矣，得6栋一才女，然毕业缘分已尽，不免唏嘘。 ­

　　吾最喜周末，游于6栋前，浴后女子婀娜而来，三五成群，湿发漉漉，望余等憨态，对视一笑，忽爆银铃之声。笑声渐去，相思之苦亦减矣。去岁，吾再赴6栋，竟为男子所踞，徒见两童生于窗前苦读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吾顿感索然无味，默数别后2年，心有幽幽之苦，于此行渐生悔意。 ­

　　吾数与乡党王君出校门，至三干道道侧，观过往之名车，数天下豪富之客，借以励志。一日午后，骤视道边散落人民币若干，吾二人立趋拾之，旁一生亦拾之。王君以所得之币授于吾，且以目示吾，曰：“子当慎之，非吾察觉，子之遗币不可复得也。”旁生听其言，亦以所得之币授于吾，吾大惑，王君代谢之。吾二人当日所得之资百余元，后至萃苑餐厅借酒消愁，欲以不义之财洗当日不义之愧疚也。 ­

　　狷狂士李敖幼在北京长大，后定居于台北，五十余年不得重返。人尝询之何不故地重游，敖曰：“北京多变矣，非吾记忆之形状，吾不忍看也”。敖之所言，吾深以为然，闻余区近年大兴土木，校园面貌大不如前，不免起唏嘘之意，然吾之余区久己定格于心，风雨春秋亦不改也。经年在外漂泊，常感谋生之艰难，偶有闲睱，念及余区之一草一木，斯人斯事，胸中即起温暖之意。